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谁知蛋炒饭,粒粒皆辛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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谁知蛋炒饭,粒粒皆辛苦

作者:毛乐祈


吃米不懂米


小时候,学校要我们学习感恩,所以学了唐代诗人李绅的《悯农》这首诗:“锄禾日当午,汗滴禾下土。谁知盘中餐,粒粒皆辛苦。”

感恩,听说基督徒最会了,不是吗?我可都(大部分)有做谢饭祷告呢!

但我发现,我的感谢其实是有口无心,虽然有谢饭的惯例,但大都仓促带过,笼统地感谢上帝,祷告常常还没结束,筷子早已蓄势待发。

这首诗是要我们看到农夫的辛苦,但我从小就没见过农人插秧、收割,所以也很难真正体会。两年前,我们移居美国,看到美国高科技、大规模的农业生产,不由得赞叹农耕机械的效率实在太惊人!农夫开着大型机具,甚至用飞机来喷洒农药。农闲时,他们可能是开着大型露营车出去玩的“资产阶级”。农户的平均收入比一般家庭还高。

在这个连吃饭都可上网直播的年代,盘中餐粒粒都在肚里,有谁还知农人的艰辛?

我们去过台东池上——台湾著名的稻米之乡,也是大帅哥金城武拍广告的地方。我们骑自行车在稻田中穿梭,整片绿油油的,配上山岚与白云,稻穗随风摇曳,那真的是美得不像话。不同的季节,还有不同的色彩,不同的美。

对我来说,米饭只是用来满足肚腹。而整片的稻田,则是我的视觉盛宴。

我有谢饭,有的!但我真有感谢吗?或许有吧。

除了上帝,谁是该感谢的对象呢?

是稻米的中盘商、量贩店的收银员、开耕耘机的农人,还是收割机的制造商、业务员?

他们都该感谢,每个人的工作都有辛苦之处,但真是诗人说的“粒粒皆辛苦”么?


有鸡人生

真没想到,还没吃什么有机食物,竟然先有了鸡。

一切都是意外。2021年春天的某一天,跟朋友去逛西雅图郊区的一座农场。看到小鸡很可爱,一冲动就买了几只回家,朋友更是买了一打受精的鸡蛋回去孵,说孵好再给我们养。那时连鸡舍都还没有,就开始在家里养起小鸡了。

小鸡像充气一般快速长大,笼子的空间很快就不够它们活动了。我和孩子们赶紧一根钉子一根木头,动手动脚盖起鸡舍来。我们颇为自豪的是,我家的鸡住的可是豪宅:有窗、有电动门,还有红色产房。

真的养鸡了才知道其中有很多学问,边养边学,也缴了不少学费。最大的惨剧是保护不周,导致鸡伤亡惨重。我们曾经看过鸡被断头的血案,在院子里还发现被吃剩的鸡肠子,离奇失踪的更不在少数。鸡不仅是人爱吃,也是许多动物的最爱,比如猫头鹰、山猫、浣熊……

养鸡最辛苦的工作,大概就是打扫鸡窝。鸡对于“清洁”这档事几乎没概念,总是边走边拉,饲料盘上、水桶上,停在哪就拉在哪。最脏的要数卧房,几天不打扫,厚厚的鸡屎像葱油饼般结实,需要动用铲子才行。还好不算太臭。做鸡圈清洁工算是我冲动所必须付的代价。

喂食铲屎了大约半年后,在损失大约1/3的情况下,有一位乖巧的“女孩儿”才终于生了第一颗蛋。捡起那颗蛋,我和女儿兴奋了好一会儿呢!

全盛时期我们每天大概能收获五颗蛋。很神奇的是,每只鸡下的蛋颜色都不一样。温热的蛋捧在手上,有温度也有美感。新鲜的蛋做成色拉,口感也很好。

更重要的,蛋不只富含蛋白质,有营养,更带来了人际互动。

最近几个月,朋友、来家里做工的人,多少都得到过新鲜鸡蛋的酬谢。隔壁邻居、最近的陌生人,也是透过“女孩儿们”的礼物,来稍微破冰、熟络一番。

跟远方的家人朋友视频聊天,也因着蛋增加了谈资,我们大概可以讲一小时养鸡的辛酸血泪故事。

粒粒皆辛苦

让我也分享一些关于鸡的知识,让读者也长长见识吧。

鸡不光是能关在笼子里,每天吃饲料,等着被宰来吃,它们也是有社会性的。鸡群中也有鸡老大(通常是公鸡)。新入伙的鸡和旧鸡群之间也会有冲突,需要慢慢融入,才不会发生老鸟欺负菜鸟的情况。特别是啄食的时候,是有先后次序的,不长眼的小鸡先去开饭,会被老鸟修理。另外,还有些鸡种也像狗一样喜欢被人抚摸。

它们不喜欢被关在狭小的空间,也很爱去外面翻土啄食,找土里的小虫子;也爱吃家里吃剩的水果、面包、起司。我们丢弃的蛋壳,它们也会抢着吃,回收再生。有时候,它们也爱挖土、洗沙澡。

不只公鸡的叫声让人抓狂(所以,两只公鸡一开始打鸣,就被我送人吃了),要下蛋的“女孩儿们”也是嗷嗷乱叫。老外说这是鸡蛋歌(egg songs),但我听不出是歌,只感觉是母鸡产痛的惨叫。可能陪老婆生了两个孩子,留下不少阴影。我每天替它们感到辛苦,毕竟每天都要从产道挤出这么大一颗硬邦邦的东西。

如果养分不够的话,蛋壳会变得很薄,我偶尔也会发现流产的蛋。最近,一只母鸡突然不下蛋了。猜测是目睹了之前的那场屠杀,身心受到重创,还没有复原。

过去,我不懂米饭的粒粒皆辛苦;现在,我却比较懂得每颗蛋都是粒粒皆辛苦。

疏离世界中孤独的人

从养鸡不仅学到不少新知,更发现其中蕴含了各种奥秘。这样的知识不再是书本上的,而是与我交织在一起的生命故事。

在比较农业的社会中,一切都是交织的。米是自己家种的、青菜是老王家的、猪肉是林伯伯宰来的、衣服是外婆织的。长者大家一同照顾,孩子们在田里、院子里一起玩耍。甚至我们与大自然也是相连结的,你叫得出家里鸡、羊、猪、牛的名字。

正如美国著名诗人温德尔·拜瑞(Wendall Berry)所说:“这包围我们的世界,在我们周围,也在我们里面。我们由它组成;我们吃、喝、呼吸它;它是我们骨中的骨、肉中的肉。这世界也是创造,一个神圣的奥秘。”

然而,科学和工业革命后,人类习惯把大自然当作研究的对象和可开采的资源。另外,过度专业的分工,曾经交织的绵密关系不断被扯断。青菜和猪肉都是超市架上买的,甚至一整包的肉丝蛋炒饭,只要微波加热就好,连生的猪肉都看不到了。父母忙着打卡上班,孩子被送进托管班,父母无法再透过共同生活和工作来塑造孩子的品格。

在如今的社会中,奥秘不复存在,一切都是可计算、可预测的,能靠自己争取和追求。我们用数字、效率、价格来看待各种源自上帝的美妙创造,我们成了消费者。过去可以很具体感恩的“锄禾日当午”的王爷爷、猪肉摊的林叔叔,现在变成“商品化”操作出来的麦当劳叔叔、肯德基爷爷。

我们也成了“掌控者”,人类控制得越多,让上帝运作的空间就越来越少,生活越来越难感受到恩典。人类用自己打造的铁笼困住了自己。

人类整体的确是富裕起来了,但是失去的或许更多——人与土地失联了,人与人也失联了。在不断地竞争中,我们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。

就算我们口里说“感谢上帝”,常常也抵不过这种虚空感。

每餐都是“圣”餐?

那天,鸡蛋又过剩,我心血来潮,做个蛋炒饭。把最新鲜的蛋和米饭搅在一起,下油锅,成为一颗颗分明、金黄,自觉还算美味的蛋炒饭。

在那个越来越难感受到奥秘的疏离世界,我偶尔能感受到,我家“女孩”下的蛋,无法被价钱量化,纯然是恩典,粒粒皆恩典!

其实米饭也是。每一餐饭都需要上亿个生物代谢、物理作用、化学反应静悄悄地合作,需要千万人在背后为我吃的餐饭而效力——阳光、雨水、土壤、光合作用、蚯蚓、水利工程师、品种改良科学家、农夫、厨师、商场店员……

蛋炒饭,每一餐、每一口的咀嚼和消化,其实都是和上帝奇异恩典的神圣相遇。[1]

我们吃的每餐饭,都不只是菜场买回来的用斤两秤的食材。而曾经与我们一样徜徉于天地、洋海之间,不论是动物还是植物,不管是土里长的、天空飞的、还是水里游的、草地上爬的、笼子里养的,全都曾经是生命。

我们所吃下的这些生命,为我们而死,但我们又为何而活?

每一餐饭,都让我们看清楚自己不过是有限的人类。每一餐饭,都是恩典与礼物!

注:

[1] 最后一部分改写自作者所著《小老百姓神学》之《餐餐是圣餐》

【祷文】

亲爱的天父:

谢谢你创造了鸡和稻米

还有人类寻求美食的心

也求你赐福给第一个做“蛋炒饭”的聪明孩子

是ta发现了你造物的风趣

帮忙金黄的蛋,遇见雪白的米饭

把奇迹装进我们朴素的餐盘

谢谢你让我们在平凡的食物里

看见你非凡的爱与恩慈

也求你让我们随时都愿意感恩

比如,感恩耕种者和饲养者付出的辛劳

顾念美食背后,你安排的那一连串生命故事

生生不息的鸡与蛋

代代相传的粮种与稻米

是你在延续和供给我们在地上的年日

求你让我们终能学会

常常在细微处真切地感恩

感恩你赐给我们的一切

祷告奉主耶稣基督的名

阿们

来源:海外校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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